excerpt #1

傑克整了整吉他袋子的背帶,走進「獵鷹」酒吧。

因為前輩的關係,他知道這酒吧正在聘請週未演奏的樂手。

和調酒師交待了之後,旁邊的中年大叔站了起來,繞到水吧前和他握了手。

「我叫安東尼,是這裡的經理。」男人露出了親切的笑容。

「我叫傑克。是安潔拉推薦我來面試的,她要回國了。」安潔拉是他同學系的前輩,一個從美國來讀書的海外生。

「她有說過。嘿,你長得真高,該有6'3了?大學生?」

「大學二年,音樂系的。」傑克不安地拉了下領帶。

身高無疑是他最顯眼的一點。從小就比起其他人高出至少一個頭,這問題他不知道回答多少次了。

「不用那麼緊張,來彈一些你擅長的吧。」安東尼招呼他坐下。

傑克拿出了吉他,彈了一段事先準備過的的流行曲串燒。

「不錯,不錯。」安東尼看起來很滿意「你會唱歌嗎?」

「還沒好到可以表演的程度,就不獻醜了。」

「還會彈甚麼別的?」

「我喜歡80年代的搖滾樂,會彃一些Motörhead之類的。」

「這也可以,但是也得有一些流行曲。你有自己的樂隊嗎?」

「認識一些人。」傑克知道安潔拉是這裡的主音,所以吉他演奏大概不是他們想要的。

「不暪你說,最能吸引人流是年輕的女歌手。要是之後請到了,你可要幫她伴奏。」

「沒問題。」

事情比傑克想像中的順利。最後他們敲定了每週五、六、日晚上演奏兩小時。雖然不多,但是對初出茅廬的大學生來說,足夠了。

「對了,」在傑克離開之前,安東尼拉住了他「以後穿得休閒一些,襯衫和牛仔褲就行了。」

傑克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髮。他較為正式的衣服只有一套西裝,還是古板得很的樣式,今天就是穿著這套衣服過來的。

因為尺寸的關係,這種衣服都只能訂製,想當然他只有那麼一套。

週未很快就到了。傑克仔細地刮了胡子,還梳了個油頭,看起來有那麼一點像個真正的爵士樂手。

酒吧裡的人雖然多,但是不吵鬧。

演奏的時間過去了,他將吉他放到水吧後面,上了個洗手間。

剛從洗手間裡出來,就看見一個年輕的紅髮女子,向他使勁地揮手。

「表哥!」

他看了一圈,好像真的是在喊他過去。

在水吧前坐下的時候,他大概猜到發生了甚麼事。

「你朋友?」他故作輕鬆地對紅髮女子說。

紅髮女子的五官很精緻,就像個瓷娃娃。

「不。」她快速地否認,又向旁邊的人指了指傑克。

「我表哥,今天我是來找他的。」

旁邊的男人露出了窘困的神情:「哦,那我就不打擾了。」

那個男人摸了摸鼻子走了。

「謝了,大塊頭。」紅髮女子朝傑克笑了笑。「得請你喝點甚麼才行。馬天尼?」

「都行。」傑克點了點頭。

紅髮女子向調酒師點了酒,喝了一口她的瑪格麗特。

「哎,我只是想出來放鬆一下,沒想到遇上一個這麼煩人的。」

「那證明您很有魅力,只是倒楣了一點。」

「可是亂搭訕的都不是好男人。」她不屑地說道。「說起這個,我最近可倒楣了。」

「介意說一下嗎?」傑克出於禮貌問了一句。

豈料女子像倒豆子一樣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。

「從一個月前起,我爸的被害妄想愈來愈嚴重了。他說,有非常可怕的生物在追殺他。讓他形容那是甚麼生物,又說得不清不楚的。——他老人家看到影子就說是要害他的東西,現在搞得全家人心惶惶。

「他在不知道甚麼地方買回來一塊破石頭。說是有魔法的力量的護身符,就放在書房裡,看著也覺得毛毛的。那東西像是從土著的手裡買回來一樣,五角星的形狀,手工很粗糙,上面刻著歪七扭八的圖案。

「據說他在那塊石頭上花了大價錢,我覺得他只是買了個安心,買了之後也沒見他說要害他的東西沒有了啊......

「他說,在追殺他的生物可以穿牆,可以化為煙霧滲進屋子裡,說得我都快像他一樣連個影子都害怕了。

「他不敢離開屋子,我倒是不想和他待同一個地方。受不了了。」

紅髮女子說了一大堆,傑克都聽呆了。

轉念一想,紅髮女子連他的名字都沒有問,可能只是想抱怨一下,而聽的人是誰,根本不重要。

傑克的馬天尼到了,他邊小口啜飲邊聽著。

紅髮女子說了很多,他也沒推卻,耐心地聽著。

「你是個好人。」她說「像你這樣的人不應該在這裡聽我的胡言亂語。」

精緻的臉龐染上薄紅,她托著頭盯著酒杯。

「我要回去了。」

「需要幫你叫輛計程車嗎?」傑克貼心地問道。

「不用了,」她搖了搖頭「我自己回去就好。」

在許多年後,他已經不記得自己在那天彈過甚麼曲子,卻記得這段奇妙的談話。